五季看完，你很难否认它是喜剧最高峰
文｜盛昊阳
从《路易不容易》第四季开始，剧集不再沿用其标志性的开场：路易单人小跑上楼，穿越夜晚街道，吃完披萨后继续走向工作地点，镜头最终停在喜剧地下俱乐部的招牌上。同时，主题曲反复唱着“Louie Louie you’re gonna cry… Louie Louie you’re gonna die”。
虽然大家都知道“人终究会死”，这部从第一集便毫不掩饰生命的虚无本质的剧集，在美剧中显得特别独树一帜。就笑点贡献而言，《路易不容易》无疑是喜剧，但它绝不属于那种让观众笑个不停、心情愉悦的轻松喜剧。
对于四十岁仍然靠跑场子谋生的喜剧演员来说，最终的目标通常是主持热门脱口秀节目（如《周六夜现场》）或者成为知名情景喜剧的主角（如《宋飞正传》），路易斯·C·K（Louis C.K.）也未能免俗。
1993年，他未能竞得《周六夜现场》的常驻嘉宾席位。随后，通过《大卫深夜秀》、《今夜秀》和《吉米鸡毛秀》上的表演逐渐获得了关注。2006年，路易斯与HBO合作，拍摄了极具特色但命运不济的情景剧《幸运路易》。
可惜《幸运路易》仅播出了一季便因收视惨淡被砍，但幸运的是，路易的故事并没有就此停步。五年后，路易斯的新剧在收费频道FX播出，主角依旧以他的名字命名，且与年幼的女儿共同出镜。不同的是，这次路易已离婚，剧中的路易成为了每周拥有三天抚养权的离异父亲。
吸取了之前失败的教训，路易的职业从蓝领工人回到他擅长的领域，几乎每集都会展示他进行单口喜剧表演。这一回，描绘了惨淡人生和尴尬经历的《路易不容易》意外大受欢迎，路易斯也因此获得了金球奖和艾美奖的多项提名。
基于喜剧演员现实生活创作的情景喜剧并不少见，像《宋飞正传》这种经典作品和《抑制热情》这种冷门之作，以及以“丧男”为主角的《马男波杰克》也在美剧迷中有着不错的口碑。
《路易不容易》特别之处在于，FX仅负责提供播出平台和拍摄经费，路易斯则独自承担制作、导演、编剧和主演等角色。前两季的拍摄由他个人的摄像机完成，并使用他的Macbook进行剪辑。路易斯与FX签订的合同要求给予他足够的创作自由，这一点与剧中路易孤独的生活状态相契合。
尽管美剧通常注重“家庭感”，即便像波杰克那样自私的人物，也会有忠诚的朋友陪伴，而在《路易不容易》的漫长五季中，观众看到的只是：路易的搭讪和约炮时有成功，但总是无法发展成长久的关系；他的两个女儿非常可爱，却天真地告诉他，“我更喜欢妈妈，因为她做的饭更好”；前妻的角色更是换了一个又一个肤色的演员，完全不一致。
虽然他并不孤单，偶尔会看到有露面的弟弟、恋母情结的三位姐妹以及一些朋友，但他们要么是偶尔亮相，要么像那位意图轻生的老朋友，带给观众更多的绝望。
路易的父母依然健在。第一季中，母亲毫无预警地宣布自己出柜，伴侣竟是一个连路易和他兄弟都约不上的性感美女。
而当路易决定去见已经两年未见的父亲时，内心充满了纠结，他鼓起勇气按下门铃，看到父亲走向门口的身影时，却突然转身狂奔，脱下外衣，骑上一辆红色摩托，冲向海边，翻过码头，跳进停泊的快艇，驶向海面，最后停下放声大笑。
这种反应比第二季结尾时，路易追求不得的帕梅拉远赴巴黎时错把她的“wavetome”当成“waitforyou”更让人心酸。外界看来，路易的整部剧实际上是一个独角戏。
与《宋飞正传》那种“生活即表演”的手法不同，《路易不容易》有意将舞台上的路易与舞台下的他做了区分。台上的路易妙语连珠，逗笑观众；而台下的他却天性被动、沮丧，约会时的谈话常常显得不合时宜。
在伍迪·艾伦的“纽约客”风格电影中，他的伴侣是黛安·基顿和米娅·法罗，而油腻秃顶的路易却要面对年轻美女的恋老情结、早已发福的青梅竹马以及女儿同学母亲的怪异情形。
路易的存款只有七千块，但他始终认为自己是个正统的喜剧演员，而非影视剧演员。虽然他在电影中客串过，也演过情景剧，但最终他总会回到小剧场中去。
在第三季的最后几集，路易终于错过一次大展才华的机会，与杰瑞·宋飞竞争CBS深夜谈话节目主持人的位置。这三集里群星闪耀，喜剧界顶级人物宋飞友情出演自己，路易斯还邀请偶像大卫·林奇客串，饰演一位冷面热心的电视制作人，耐心指导剧中的路易成为一名合格的脱口秀主持人。
如果《路易不容易》是一部励志剧，第三季第12集应该是完美的结局，路易虽然被狡猾的资本家耍了一道，但至少他高喊“我做到了”，解决了一桩心事。
然而，接下来的剧情却让人更为心酸。期望与女儿共度圣诞节的路易默默将圣诞树丢弃，梦见已成年的女儿抱怨他依旧孤身一人。曾深爱的书店女孩突发急症，在新年前夜最后几秒去世，路易错过了去墨西哥的航班，独自踏上了前往中国寻找长江的旅程。
短短二十分钟的剧情中，经历了如此多的大悲大喜，而第四季开始时，一切又仿佛未曾发生过，路易依旧每年如一，向台下观众介绍着“我42岁”，“我43岁”，“我44岁”。
看完全剧的观众会记得，第一季中路易曾前往阿富汗慰问士兵；他曾在特朗普经营的赌场工作，还被告诫不能在演出中吐槽老板。这些片段如今看来已经遥远得如同另一个世界。第三季中，罗宾·威廉姆斯客串的一集也让人愈加感伤。
多年来，路易邂逅过的男女早已被绝望的人生和黄段子冲得无影无踪，甚至剧集本身也在第五季后暂告一段落，因为路易斯已经失去了继续拍摄的兴趣。
“人都是要死的”，但是，当那个未能找到长江的路易迷失在北京郊区，误入村民家中得到热情款待时，背景音乐却响起了《友谊地久天长》。
“死亡是我们无法逃避的，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死。归根结底，太阳依旧温暖着我们的身体。”
